當時那種社會亂象,台灣區域的情局,也是當時蔣中正統治之下—裡裡外外的處事,執行也很霸道,都靠勢力施壓的形態。「犯小錯誤或誤解」、即使有理,也很難講清楚,想要有好的生存方式,必須要群居結黨,才有安定的工作。這種情況下,變成各個地方居住的人,大部份都自稱名號,以「角頭兄弟」勢力而行;這種處境,確實都以「強欺弱」的作法,也是時勢所逼。

隨著七叔的刻意安排,我成了大龍峒黑道老大,但是日子並不好受!黑道的血腥打殺,讓我失去「放鬆、心安」的權利,隨時隨地得提防著黑白兩道突如其來的劇變;經常半夜在睡夢中被警方踢門而入!有「小弟」吸毒被逮也扯到我、有人打架被殺也扯到我、反正只要有人落網、只要有人供稱老大「八角松」,我就被牽扯進去—而我也裝無辜都推到我七叔身上,反正他本來就是有名的甲級流氓,再說、我也沒有確切的犯罪證據,所以常常都是被帶去派出所問話後又放我走。這樣的日子,睡都不能安穩睡一覺,真的是精神折磨。

有一天應酬時我喝醉了,醒來時頭很痛,七叔拿了一管海洛因,告訴我打一針可以解酒,就幫我注了一針—從此,他經常遊說我打海洛因,大概打了五、六次就上癮不可自拔!吸毒的感覺,腦袋會突然放空、什麼都不在乎,茫茫然的像喝醉時的情形,對整天緊繃神經的我來說,確實好像一種放鬆的解脫…每一次注射前,都心裡掙扎著:「這種東西很不好,不能碰!」但又有另一個聲音說服自己:「最後一次、打最後一次就不再碰了…」而且想打的時候,全身的血液好像有蟲隨著血流到處咬噬著身體和皮膚,難以忍受的渴望、痛苦,有種為了想打一針不擇手段的衝動!

自己深受毒品之害,我下令禁止小弟們碰毒品。常常有新人慕名而來一心想藉販毒大賺一筆,我都會告誡他毒品的可怕;可是七叔常常有販毒的交易都拉我一起去,尤其在最後一次被警察逮捕—那是在大龍峒的孔子廟,正要交貨時警察就包圍逮人;我是跳牆逃走的,而七叔就被當場人贓俱獲抓去坐牢了。

看見七叔的下場,我下定決心要戒毒。我買了五斤的生蕃薯,把皮都洗乾淨,再準備好足夠的水,把自己關在房間裡,什麼都沒吃,只吃生蕃薯和水,尤其毒癮發作時,就啃生地瓜,也狂拉肚子、全身無力…整整半個月我就瘦了十幾公斤,也成功戒掉了毒癮。

好險是我戒了毒,把所有吸毒的器具都丟了以後,有天夜裡又有警察來踢門,說是我三弟犯了竊盜罪被逮捕—我們家「上樑不正、下樑歪」的典型又增加一例!當我打電話通知老爸時,他竟然是責怪我沒照顧好弟弟,好像兒子是我生的(其實弟弟根本從沒有跟我連絡過、也沒讓我知道他住在哪),他跟老爸一起搬到板橋後,我也沒有見過他。這下老爸有兩個兒子進了監牢。這也警惕了我,如果我繼續待在黑社會,遲早也會走上這條路!

七叔坐牢以後,從前跟他接洽的人,都自動直接找我。我成了最年輕的地方角頭,走到哪裡都打聽得到「八角松」的名號;旗下的小弟越來越多,也愈多人打著「我老大是八角松」的名義闖禍、惹事;當老大雖然看起來威風,但處理這些道上紛爭,也是用生命去博名,確實是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』。那時我在中指刺了一個「虎」字、腳踝內側也刺了一隻虎頭,這兩個刺青當時是兇狠的代表,但是我這一生,為了這兩個刺青而付出的代價,卻是痛苦的禍源。

短短涉足黑社會兩年多,確實對於「歹路不可行」這句話,我有深切的體悟。「大龍峒八角松」角頭老大,表面上很風光,有錢有勢、有很多小弟任由你指揮,其實也提心吊膽提防著有人想篡位謀殺你;在黑社會沒有道德義理,最親近的人都有可能是出賣你的人,所以不可能有什麼真情義可言,根本沒有真正的朋友;名聲大,似乎人人敬畏,其實自己心知肚明—「樹大招風」就越危險,不定時發生的打殺鬥毆,下手要夠狠才能震懾別人,但相對地樹立了很多仇家;當老大就得維持著「強勢」的表象,以免被仇家趁虛伺機反擊…對於這種的生活,真的只能用「膽戰驚心」來形容;我很懷念平凡的刷油漆工作,於是我決定要脫離這種生活,就到處流浪躲藏,以刷油漆為生,除了想脫離黑社會、也躲避警方三不五時的查緝。

決定重回平凡的油漆行業,我又開始去標油漆的工作。記得我在忠孝東路,有標到個一樓的粉刷油漆工程,我一個人粉刷全屋。早上十點多我出去買個點心,就被人跟蹤盯上了;來了六個人,我正背對著他們在粉刷牆壁,突然、聽到有人大喝一聲!我直覺背後有異、往旁邊一閃!原來有個人拿了一把刀從我背後刺過來!我轉身就跳出窗外到馬路,對方拿了一根長木棍、我也抓了一根短木棍,對方大吼著:「甭走、給你死!」我就站著等他衝過來時,我木棍一擋、順勢往他的頭一棒打下去,他就昏倒在地上,其他五個人手忙腳亂地趕緊把他抬走了…警察趕來時,說有人報警這裡打架、有打死人?我只是回答「不知道,我只是在這刷油漆。」不過、我心裡對於黑社會的尋仇報復感到毛毛的,因為這個拿刀殺我的人,說他埋伏在這、盯我很久了…這樣的情形,讓我萌生到工廠工作、不要拋頭露面的想法。

◎剛好八里有個做遊艇的公司在招募油漆人員,我有些做油漆的朋友來約我一起去應徵,他們打聽過那裡薪水很高、還要考試;我心想應該沒這麼難,也就隨他們共五個人一起去應徵;來應徵的人真不少,我去的那天就有好幾十個在排隊;先考術考—讓我們當場「配漆、刷漆、噴漆」等等項目,考驗技術和耐心、精確度,這一關對我來說是輕而易舉,主考官說我分數是滿分,要我準備考筆試;筆試時,雖然我不識字,但是題目考的都是跟油漆罐上有關的字,所以我都認得,一直到最後兩題題目寫的是英文,我就拿去交卷—我跟主考官說我沒讀書、不識字,這兩題英文的,我不知道在寫什麼,那個主考官把我的考卷拿去從頭看到完,問我既然不識字,怎麼會寫呢?我說那都是油漆罐上有的字,我都認得;於是,他就用口頭解釋最後兩題的題目,我用口頭回答對或錯,只見他用筆勾一勾,就跟我說:「一百分!你明天就可以來上班了。」

考上造船公司的油漆工作,第二天我就去上班了。這家公司除了薪水不錯,還提供宿舍,正符合我想脫離黑道、躲藏起來的想法。我負責遊艇油漆的其中一個工作小組的監工,除了技術指導,還要負責驗收,由於我對油漆的了解,許多無法克服的油漆問題,都能在我手中迎刃而解—然而我在船艙裡指導噴漆工作時,密閉的空間裡,雖然是戴著防毒面具,但我心想這工作是錢賺得到可能用不到;尤其如船底部的紅漆是具有毒性(以免海中生物吸附在船底,造成水的阻力),這種漆對人體真的有害。我每天下工都會灌大量的啤酒去洗刷體內油漆的毒素,讓它隨尿液排掉,否則做油漆這一行,通常到後來都會生病。

這家公司的油漆人員流動率很大,大部份都做不久,大概也是這個原因。記得有一艘大遊艇驗收後,直接出海要交貨到英國買主手上,結果在半途發現外殼有一些漆浮脫,公司調我去處理,我在海上花了很大的工夫才修補完成(因為海上設備缺乏,修起來特別困難);接著又有一艘船出問題,公司想再調我出海去處理,而我發現出問題的部分並不是我負責的工程,便毅然拒絕—這份工作就我看來,確實是錢賺到可能命也沒了,所以我做了三個月後就辭職了。

辭職之後,隨著一個木工朋友阿川—他專門做影劇的內外景佈置,經由他的介紹,我也做過很多(如:中影或電視劇)內外景佈置的油漆工程。記得在延平北路附近,有部電視劇的外景,油漆工程是我包的;工作閒暇,我就約一些工人故意在拍片現場逗留,他們拍片常會有需要臨時演員的鏡頭,我們也跑去客串賺一點零用錢;因為我有功夫底子,所以有一次一個武打替身在演從屋頂翻下來的動作受了傷,我就客串「武打替身」—從那次之後,導演就時常拜託我去當武打,也因而結識了一些演藝圈的人,不過竟然也有人知道我的背景,在招惹麻煩時,自以為是地亂報我在黑道的名號,惹來挑釁的殺機,讓我很心寒,決定還是遠離台北這個是非之地。

憑著我的油漆專長,我每到一個陌生的城市,第一件事是找個便宜的旅社落腳,然後到各個油漆行去自我推薦,請油漆行若需要油漆工能通知我,我告訴他們如果介紹工作給我,我不但會付介紹費,全部油漆都會買他們店裡的;如此對雙方都有利,所以每到任何城市我都找得到工作。就這樣我在全台灣各縣市,幾乎都待過一段時期在那做過油漆,偶爾遇到有人認出我是「八角松」,我就推說已經離開大龍峒很久—堅決不再干涉黑道之事;然而身上的刺青,卻掩飾不了曾經的黑道標記,常常有人因此對我投以異樣的眼光,所以我一直努力想把刺青弄掉。手指上的「虎」字,我用綁成一束的針把皮膚刺爛,再拿蒜頭磨鐵銹成泥敷在傷口;後來傷口結疤癒合還有痕跡,我又重覆再用針刺爛,如法炮製好幾次,才終於把刺青弄掉…至於腳踝上的虎頭,面積比較大,我也受不了用手指的方法去刺爛的痛,我就買燙髮藥膏直接塗到刺青上,把虎頭的圖案模糊掉而已,但是真的痛得要命!

◎記得我跑到礁溪去做一個油漆工程。那是宜蘭的朋友阿榮介紹的。我們倆人一起去刷油漆,下了工才想到還沒找過夜的地方;阿榮很熱心,邀我先到他家去吃晚餐。晚餐喝了很多酒,我們都有醉意,阿榮就說他家的牛寮有一間休息室,裡面有床,若不嫌棄就睡那好了;他也為了盡地主之誼陪我一塊睡那裡。

兩個喝得酩酊大醉的人,倒頭就呼呼大睡。半夜,我突然被蚊子吵醒,臉上一摸,好幾隻蚊子;睜眼一看、哇!整個休息室都是蚊子,身體一動就有一群蚊子一哄而散!我趕緊搖醒阿榮逃命,但他卻說:「沒事、我要睡覺…不要吵…」我想,蚊子是他家養的可能不咬他吧?所以當下決定先逃離現場—沒想到休息室的門卻打不開,我還是用蠻力踹開、破門而逃的!

後來我是在礁溪火車站的長椅上睡到天亮。起來後回阿榮家的牛寮找他,卻怎麼搖都搖不醒…我趕緊到他家找他母親,他母親看到他的臉嚇一跳:「哎唷、夭壽喔!怎麼連蚊帳也沒掛,難怪被咬得滿頭包…」我們把他送去診所吊點滴,數一數他全身被叮了兩百多包,所以他才過敏昏睡的。油漆工程的老闆知道我沒地方過夜,就叫我可以睡在工地—那陣子我就一直住在宜蘭、礁溪、羅東…等地工作。

一直到我二十歲左右,被台北的警方傳喚回台北作證,雖然不干我的事,但當時派出所警察要我不得離開台北,以免他們要傳喚我時找不到人,所以我被迫留在台北。風聲很快就傳出去了,有一些「落翅仔」跑來糾纏不清,讓我煩得要死—記得有一天,我跑去找一個在紙盒工廠上班的朋友,在那裡我可以躲在倉庫好好安心睡個覺;在工廠裡睡飽後到處閒晃,看到一個漂亮得像女明星的女工在釘紙盒,我就故意過去搭訕:「小姐,妳好厲害喔,都不會釘到手…」才剛說完,她左手中指就被釘到、血流如注,害我很不好意思,趕緊載她去看醫生,就是這樣認識了我後來的妻子。

自從害了她受傷之後,我每天騎著「風神一百」接送她,彼此就自然「走在一起」,她成了我的女朋友;當時她家裡環境很不好,老爸早逝、時常有人上門討債,弟弟小的小,病的病(有個長腦瘤的弟弟),她告訴我她媽媽有意把她賣去當酒家女…從小一直肩負養家責任的我,對此覺得是小事一樁,就拍胸脯向她保證,這種賺錢的事交給我來負責—就是這樣,我開始養她們一家人,連同她家人的欠債、弟弟從小到高中畢業的學費…通通都是我供應的。還有一個附帶的「福利」,就是她母親常常有人來討債,自從看到我出現在她們家、被稱為「女婿」之後,就沒有人敢來討債了。

我的兵役單之前因為居無定所,一直沒有收到,我知道這段期間應該也要通知當兵了,所以把戶籍遷到女朋友家。後來女友懷孕三個月,我們決定結婚,沒想到雙方家長都堅決反對,我和她就自己在社子租房子,自己登記了戶口—突然她卻流產了、區公所的兵役通知也在同時寄達,我就這樣入伍服兵役兩年。(曾經接觸的『鬼魂』也在夢中提示、告誡我:「當兵退伍之前絕對不能生小孩,否則會帶來很大的麻煩。」)

服兵役:『台北一條龍』……

◎新兵入伍訓練在苗栗頭份斗煥坪,報到那天我就被連長叫去訓話:「你是混流氓的喔!聽說你很屌是吧?」我也不甘示弱,問連長我臉上有寫「流氓」兩個字嗎?憑什麼斷定我是流氓?我自知沒有任何案底前科,不想直接被貼標籤;連長也回答不出我的問題,只是警告我:「你給我安份點,我會特別注意你!」我想大概是新兵體檢時,脫光衣服被他們看到腳踝的刺青。我的體能一向是很好,當兵的操練對我而言是輕輕鬆鬆。不過從小天生的「領頭」個性,即使到了軍中,也很自然地有一大群阿兵哥只要休息都喜歡跟著我、聽我講話,我在軍中的編號是八號,每次大家都會說:「八號,講些故事來聽聽嘛…」老是一堆人圍著我,我又因此常被連長叫去訓話:「八號,你在搞幫派組織嗎?」我說:「報告連長,他們只是喜歡叫我講故事而已,沒有什麼幫派。」連長只能不斷警告我、恐嚇我,說真的,我一點錯也沒有,才不怕連長找麻煩,只不過真的是每天被五、六十個人圍著要我「講古」,我被取了一個綽號叫「台北一條龍」。

後來結訓分發到澎湖當兵,才擺脫這個討厭的連長。澎湖公北的部隊裡,我才剛到就有人認出我,說:「大仔,你也來做兵哦…」一下子,就傳得沸沸揚揚,所幸我遇到一個好連長—歐陽連長;他並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地找我麻煩,反而是暗中觀察我。我記得報到第一天,全體新兵集合在操場,連長連喊了幾個口令:「向後轉、向左轉、向後轉、向前轉!」最後一個『向前轉』全部人還在轉得搞不清楚方向,只有我一個人不動如山,連長大吼著:「八號(又是八號!)、張國松!為什麼沒有動?」我仍然動也不動,也不回一句話,既然說『向前轉』我就不必回答為什麼。之後,近兩年的服役期,連長和我成為好朋友,他也透露那時他就知道我的腦袋清楚,不可能是會違法犯紀的莽撞人,所以他很放心;有一次被連長看到我在菜園練拳,歐陽連長還請我教他武術,我教會了他羅漢拳和白鶴拳,他都是在晚點名之前的時間,要我教他練武。

照例我在軍中,很快就成為人氣王—「台北一條龍」,枯燥的服役期間,大家最喜歡要「八號」講故事;我只要把過去二十年的經歷隨手拈來,都有精采的故事可說,常常休息的十五分鐘,我都被很多阿兵哥圍著;據說部隊怕我聚眾煽動軍心,所以把我調去外地受訓—我被調到台中受「政戰特遣隊」訓、也曾受過「突擊隊」訓和「狙擊手」訓…(就是如此調來調去受訓,難道是真的怕我待在同一個地方太久,聚眾造反嗎?)不過在澎湖當兵的這段時期,也發生很多有趣的事。

◎記得有一次廚房來派公差,說有當過大廚師的人舉手,我當場舉手、旁邊的班兵緊張地問:「你會哦?」我說:「廚房公差不過是洗菜、切東西,去休息一下怕什麼!」旁邊有人聽到了,紛紛也舉起手,我們一行人大概二十個就被帶去廚房…來了一個自稱當過國賓大飯店大廚的採買,兇巴巴地問我:「你當過大廚師?那你給我寫一張菜單!」我也很不客氣地拒絕:「出公差不過是切菜、洗菜何必寫菜單!」那個採買更火大:「叫你寫你就寫!不然你在哪裡當大廚師的?」我理直氣壯地回他:「我以前每天都要煮好幾大鍋給豬吃,也是大廚師啊!」結果連同採買和旁邊的人,通通笑到流眼淚,然後才叫我們出公差的通通去洗菜、切菜。

◎那時傳說彈藥庫的崗哨,只要站凌晨兩點到四點都會見到鬼,所以大家都很怕被排到那個班;有很多人站哨回來嚇到發燒、臉色發青,繪聲繪影地形容有女鬼出現…彈藥庫外圍本來就是墳場,就算沒看到什麼,也讓站哨的人嚇得毛毛的,每個人都「逼迫」班長別排到彈藥庫凌晨兩點到四點的哨—只有我沒有拒絕。開始有被排到的人跑來找我商量,拜託我代班,還不惜開價站一次五十元(當時阿兵哥的月俸是四百五十元),有錢可賺我當然義不容辭了,就開始暗中「專職」代班『彈藥庫』的哨;生意好到一個禮拜站七天—其實,因為大家害怕這個班,也不會有人來查哨,我睡得可爽咧!

女鬼果然是真有其事。祂出現前都先有一陣貓嗥,然後就會有類似風刮樹枝的聲響…此時氣溫會特別低,冷到打瞌睡的我都睡不著了—突然!就聽到很哀怨淒涼的聲音:「阿兵哥,有饅頭嘸?」我在濛霧中模模糊糊有看到一個女人的身影;於是,隔天我就帶著饅頭去站哨。之後,我跟廚房的人講好,每天幫我留幾顆饅頭,站哨時我都帶饅頭去放在墓地裡;每天換饅頭時,只見舊饅頭上布滿貓腳印,當然一口也沒吃過—不過也就這樣相安無事…一直到有一天晚上,那個淒涼的聲音又來了:「阿兵哥,雞腿啊、雞腿啊…」下哨時,我就跑去拜託「採買」,今天幫我買一支滷雞腿回來;那天站哨雞腿就放在墓地,天亮去看已經不見了;從這次之後我再也沒碰到那個討吃的鬼。(我幫人代班站哨賺錢的事,後來被連長知道把我叫去,說有耳聞我『代班賺很多』的事,隔天我就買了三條「三五」的香菸孝敬連長,事情就不了了之啦!)

◎我入伍得晚,所以年齡比大部份的班兵都老,加上我的社會經歷,自然而然許多阿兵哥都把我當老大哥,什麼心事、煩惱都跑來找我吐訴,大概是人生經歷豐富,我總能給他們「很能接受」的解答,所以班長、輔導長和連長都把我視為「地下張老師」,哪個班兵有問題,都是先調我去詢問了解內情。記得有個小兵情緒不穩,有準備逃兵的前兆,長官很緊張地問我內情,我要長官先按兵不動,等那個小兵的動作愈來愈明顯時,我才藉口帶那個小兵去福利社喝幾杯聊聊,就把這件事化解了—其實我了解這種情緒不穩的人,若在他還沒表明意圖前戳破他,他會覺得周遭的人都針對他、盯著他,他會越瘋狂、激動,反而弄巧成拙;所以我要長官先等一陣子、再安撫他,才能順利化解。

還有個阿兵哥包皮老是發炎,我就教他用「絲襪和消炎藥膏」的套環法(治療包皮免開刀),把他過長的包皮治療好了,他很興奮地到處宣傳,傳開以後,每天都有很多相同困擾的阿兵哥跑來請教我…連長覺得很奇怪,問我:「八號,你在賣東西嗎?為什麼各連都有阿兵哥跑來找你?」我把原委告訴他,連長覺得在軍中大部份的兵都有這個困擾,便立刻呈報營長,安排我在大操場的司令臺,當眾讓我「親身示範」、教大家治療包皮過長的方法—那陣子馬公市的藥房,消炎藥膏和女性絲襪大賣到缺貨,商家都向其他鄉鎮調貨、賣得莫名其妙—到底這些阿兵哥搶著買絲襪幹麼?有人買不到絲襪就買褲襪,還故意套在頭上演搶匪;不過這只是我自己研究出的包皮過長治療法,沒想到竟能在澎湖馬公發揚光大!

◎我被調來調去受訓,雖然沒有讓我當班長,但薪俸都有調整。最後一次受狙擊手訓回來,剛好遇到各自「連開伙」要加菜,連長問有人會滷菜嗎?我就自告奮勇…那次我做了「滷豬腳和豬頭皮」,風靡全連弟兄;第二次加菜,連長又叫我去出公差做菜,我煮了「薑母麻油雞」,長官、弟兄都讚不絕口;之後連長就找我商量,說大家都推薦我當廚房的採買,所以要把我調去管廚房伙食—沒想到我這「採買」一當、就當到退伍…

本來軍中的伙食是各自「連開伙」,可是其他連的長官都注意到我們第二連的採買伙食比較好,剛好遇到要準備「師對抗」的演習期間,營長就下令而改為「營開伙」,這下我每天就得應付全營的伙食,而且還有幾位「吃素的長官桌」;我再度把我從「酒店」廚房學到的工夫,發揮到軍營的伙食上。這八個月的採買經歷,真的是趣事不勝枚舉;尤其是應付吃素的長官們—說起煮素食桌,在軍中經費預算有限之下,長官事先卻告誡我:「新來的,要很好吃才行哦…」我心想,素菜能有多好吃?根本是強人所難嘛!於是在幾次被長官「盯」,說「素食還要改進」的話後,我把素食桌的伙食大大地『改進』一番。

首先、先教伙食兵們炒調味鹽,鹽巴在高溫炒過之後,會有不同的風味,我教他們炒了好幾種口味的鹽巴,「有八角味、有辣椒味、有五香味、有陳皮味、原味…」等等口味,以備在烹調時增加風味用;另外,我也買雞骨頭或豬大骨熬成高湯,煮素食桌,我都親自下廚(所以全程保密)—炒青菜、炒素食類的料,都用爆過花生的豬油、煮湯用已經過濾去油的高湯…從此,吃素的長官們不再找我麻煩,而且還大讚素食越來越好吃。

有一天晚餐,有位吃素的長官從菜裡意外夾到一小塊炸過的豬油渣,把我叫過去問話:「張國松,這個是什麼?」我一瞄、心裡暗想「怎麼這麼不小心?」但卻氣定神閒地說:「報告長官!這絕對不是豬肉!這是我特別用豆腐炸過再去滷的素食肉,是明天要煮的菜!」長官聽了放心地放進嘴裡,吃完還說:「嗯,很好吃,明天會多做一點吧?」

還有一次更離譜,竟然吃素桌的長官從湯裡舀出一塊雞胸的骨頭、還帶些肉,這下我心想要掰也難,乾脆自請處分:「對不起長官,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會有雞肉掉進去,我自己理光頭、關緊閉好了。」長官連忙說:「不必、不必,下次小心點就好。」事情就這樣化解了。(其實我知道歷年來的伙食,素菜都很難吃,長官大概怕我關緊閉期間吃不到好吃的「素菜」,所以才放我一馬。)

◎我當「採買」以來,秉持的原則就是「最少的成本」做出好吃的料理;譬如芥菜在澎湖最便宜了,我向菜農打聽直接向菜農買、包括自己拔菜,價差可以省一半以上,我就申請各連派一些公差,帶著阿兵哥去拔芥菜,回來削好、汆燙,再用蝦米爆香加高湯勾芡,阿兵哥吃得一直問:「還會再煮嗎?」我把省下來的錢,在『加菜日』就可以給大家吃大魚大肉;有一次加菜日、我前一天就準備做「滷豬頭皮」,派了三十個阿兵哥,每人分兩個豬頭皮、在樹下拔豬毛,有些頑皮的兵還把豬頭皮套在頭上演豬嚇人;那晚六十個豬頭皮滷好,我特地交代不准切,因為只要切了,每個人偷撿一片吃、到明天加菜日絕對會少一半;晚上還特地派人輪流站衛兵,守著這六十個豬頭皮;結果,第二天我一看,滷汁少了一大半?叫輪到最後的衛兵來問,他很不好意思地說,昨晚聞到豬頭皮的香味,肚子餓得要命,很想偷吃又沒切,也不敢吃,只有一直拿起來聞…後來,乾脆喝滷汁。就這樣、輪流站衛兵的人,不知不覺把滷汁喝掉了一半—我罰他們去買醬油膏回來賠,不然今天的豬頭皮沾醬就不夠了。開飯時,豬頭皮就如天上珍饈,阿兵哥吃到得先分「配給額」,免得吃太慢吃不到…

有時,我在加菜日製造一些驚喜:「炸船板」讓許多阿兵哥念念不忘,乾脆各連各自湊錢,去買細糖和花生油,然後去挖營區免費的地瓜,各連派公差來刨地瓜、炸好,再一大盆、一大盆搬回連上去分;有時我用四包糙米換三包白米的方式,在加菜日給大家吃白米飯;還有一次印象最深的,用黃豆向雜貨店換米粉,那天每桌加菜多一大盤『滷米粉』—這可是我曾經大受歡迎、賣得排隊才吃得到的招牌美食;先把蒜頭、薑母、辣椒切成細末,用豬油炸酥,放入香菇絲、豬肉絲和蝦米爆香,再加少許醬油、及適量的水調味好,把米粉放進湯汁裡滷到收乾,就是又香又辣、好吃得絕不傷胃的『滷米粉』(米粉一定要大量的湯汁煮乾,大口大口吃起來才會滑潤又不傷胃)—我記得有一桌、四個阿兵哥為了搶滷米粉而大吵起來,被值星官處罰,在餐廳門口、捧著米粉罰站。

◎我當「採買」以後,很多阿兵哥放假寧可不出營,跑來廚房找我,要我教他們煮東西,不然就是自願在廚房當公差,跟我聊天;那時我因為當採買起床得很早,所以忽略了一個阿兵哥的煩惱,後來發生了無法彌補的憾事,確實是很遺憾…

有個火力班的班兵,我記得叫蕭樹容,他的女友在他服役期間嫁給別人,因此心情很惡劣,獨自偷跑出營去喝酒,回來酒氣沖天地準備要站哨;當時他的副班長再過九天就要退伍了,心裡顧著數饅頭,忘了班兵的情緒,竟然只是責備蕭樹容喝酒,還拿了隨身的圓鍬,敲他頭上的鋼盔一下!我有看見這一幕,但是因為我一大早要去採買,所以也沒心去多想就上床睡覺了。沒想到在凌晨四點多,聽到槍響一聲,我跳起來—隔壁床的副班長被一槍打破腦袋、腦漿和血噴到我一整棉被;隨即又用槍朝自己下巴開一槍自殺,子彈是貫穿臉頰而出,才撿回一條命…(事後我上軍事法庭作證當晚所見之事,他被判無期徒刑。)這件事我一直很遺憾,當時我若警覺夠,陪聊聊,或許就不會發生這場槍擊;副班長一直跟我還不錯,每天睡前都要聊一會才入眠,未料剩下九天即將退伍前夕,竟枉成槍下魂。

處理副班長的遺體時,我奉命準備祭品送過去處理的現場:有五個班兵戴著口罩,用柴油準備把他的遺體火化,我就一起留下來了;忘不了在烈火燃燒下,遺體因為高溫肌肉收縮,竟然坐了起來、且七孔都流出血的情景…我們六個人全呆住了,也忍不住傷心起來;昔日熟悉的人,現在卻成一具屍體、化為骨灰(這件事之後,我好一陣子都沒食慾,瘦了一圈,連長還以為我生病了。)—想起副班長的妻子和女兒,來軍營領骨灰的那一幕…我也鼻酸,兩個瘦得像風吹就倒的人,哭得肝腸寸斷;對於這種客死他鄉的親人,是必須引靈魂者帶回家,而她們卻因為太傷心而沒有顧及這方面的事,因為我看到副班長的鬼魂就蹲在牆角的陰影,根本沒有跟她們走,我告訴她要撐黑傘、呼喊他,她們都沒有做…也因此,之後我們部隊要移防到花蓮的那天晚上,連上的寢室發生了很嚇人的靈異事件…

移防時間是凌晨約三、四點才要上船,所以那天連長已交代大家早早熄燈就寢。不知道睡到幾點,我突然醒過來,看見一團綠色的光芒從安全士官的門口竄進來!頓時全連弟兄都動了起來:全部床天搖地動、有人敲打著床頭、有人喊著:「臥倒」還加動作、有人抱著虛構的槍噠噠噠地在喊、有人做伏地挺身…那團綠光竄來竄去,連電燈都變成綠色的,整個寢室是亂哄哄的、吵成一團—一直到連長緊張地衝出來,哨聲大響、電燈大亮,每個人才如夢初醒地安靜回到床上;事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、沒有人討論、沒有人說話。這一幕我看得清清楚楚,至今想起來都會寒毛直豎,我也知道,是死去的副班長也想跟我們移防回台灣;而且不只是祂,還有許多歷年來客死異鄉的孤魂都想回家,才鬧出這場靈異事件。

◎移防到花蓮南華營區前,有新交接的採買來向我請教,如何像我可以把全營的伙食搞得這麼好?其實很簡單,關鍵在於「冰箱」。我當採買以後,才知道軍中的廚房沒有大冰箱之類的保鮮設備,所以以往的採買都不敢買鮮魚之類、容易壞掉的食材。我在廚房挑個水槽清洗乾淨,再買了大冰塊(便宜得很)放在水槽裡蓋上布、撒上粗鹽,水槽的蓋子是用木板黏上保麗龍、再蓋上濕麻袋—就成了自製的大冰櫃。每天只要補充冰塊,這樣我就敢買最便宜、又新鮮、但不容易保存的食材,也讓阿兵哥吃到的大魚、大肉都是新鮮美味的(不怕有怪味),這一點是別人之前都辦不到的。(記得有一次加菜我買了雞肉,前一天晚上把所有醃製蒸好的雞冰在水槽,還得在蓋子貼上封條,以免阿兵哥偷吃。)

到了花蓮,當「採買」比在澎湖可採購的食材多更多、且更便宜,因為我以前有工作、存款,所以採買的錢都是我先代墊(好像中盤商),再申請核銷經費;我也深諳歷年來採買者常有菜商回扣等問題,所以我一直很小心地避開這種嫌疑,尤其在澎湖時,菜市場的攤販都會動手腳,當面秤斤兩是正確的,把貨搬上車或送到營裡的,都有偷斤減兩或調換爛貨的情形;為了不得罪他們,我也是故意不當面拆穿但明示他們發現這種問題—我很了解這種人不能得罪、撕破臉,他們若故意反咬一口去誣告我收回扣(因為斷了他們的財路,一定會想把我弄掉),我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啊…那些菜商都問我:「台北囝仔卡早到底在做什麼的?不是簡單的人物哦!」

◎沒多久,營區調來一個新營長,個子矮矮的、大概五尺高而已,可是特別看我不順眼,老是要找我麻煩。有一次,他又把我叫去,厲聲逼問我到底收了多少回扣?怎麼採買做這麼久都沒換人?我一直堅持我的清白,堅決否認他對我的栽贓。突然、他抓狂起來,衝過來還跳起來飛踢我一腳、正踢我胸口—可是我運氣一挺!反而把營長彈摔在地上,樣子挺狼狽的;我努力憋住不敢笑,營長自己爬起來訕訕地警告我:「我知道你在搞什麼花樣,你給我小心點!」才讓我離開。

一回到連上,歐陽連長趕緊上前來關心:「他有沒有對你怎樣?」我把胸口制服上的鞋印給他看,還把情況描述了一下,這才把憋住的笑狂放出來—營長被我反彈摔在地上的樣子真的很好笑—我和連長兩個人都笑彎了腰…

過沒幾天,營長的司機突然來找我,一見我就朝我肚子揍一拳,然後警告我:「你最好老實招出來,你回扣拿了多少?」我在無預警的情況下被揍這一拳,實在也很痛,對於營長這種恐嚇栽贓的強迫認罪,我也很不齒,我就警告他:「好,你們要這樣硬栽贓、誣告我認罪,沒關係,在軍事法庭我就把你和營長供進去當共犯!」這下反而是他開始緊張,一直跟我道歉、請我原諒他。我也不客氣地警告他:「為了這一拳和營長的一腳,我要去告發你們。」後來司機把話傳到了,營長還假惺惺地跟我道歉。

不過,事情沒有這麼簡單。要退伍之前,花蓮市場的那些攤販,聯合起來說要請我吃飯、慶祝我退伍,我並沒有答應;隔幾天就發生營長找我麻煩的這些事,擺明了是「鴻門宴」,設局要讓我跳!一直到退伍後,我拿了退伍令回台北的區公所報到,才知道我的退伍令要有營長蓋章才算、但營長根本沒有蓋章!害我特地又搭了火車去花蓮營區補蓋章。士官長偷偷告訴我:「張國松,好險你沒有去拿回扣,營長和菜市場的某些攤販串通好;若是你有去要拿回扣,因為你的退伍令沒蓋章,等於還沒退伍,他就可以把你送軍法審判!」我對人心的險惡又多認識了一課,想必這位營長自始至終都有收回扣,獨獨是我這個採買竟然沒有油水供奉給他,所以他才處心積慮要栽贓我,真是捏著一把冷汗退伍了!

賭徒‧妻子‧盤仔人……

◎退伍之後,有了第一個孩子,我才和未婚妻辦結婚登記。那時我四處刷油漆賺錢,她哥哥當兵惹了麻煩欠一大筆錢,以及娘家欠人的會款…通通都成了我的壓力。我每天努力工作賺錢,就為了供養她娘家、我父母及我們自己—三個家庭的開銷—而挺著大肚子的老婆卻時常不見人影,後來才知道她都是跑去玩四色牌;我好言勸她,她都推說是去找朋友聊天;有時被我撞見她在娘家賭博,她就說只是玩好玩的;甚至到後來玩個兩天兩夜、三天三夜都沒回家,她也是堅持不承認她「愛賭」的事實。孩子生了以後,她說她不會帶小孩,就私自拿錢去請她的大姊幫她帶孩子,而她更變本加厲地往賭場跑,根本是全天候不見人影…我心想,該不會我又娶了一個跟老爸一樣的賭徒吧?

有了小孩之後,壓力又更大了。我一直在鑽研新的油漆材料,依我所觀察油漆建材的市場,若要賺大錢,必定要有獨門的技術,所以我一邊拼命標工程、拼命做,但有空暇,也是在研發油漆的配方和技術,也因此沒空去多干涉妻子沉迷賭博的行為。尤其有時標到離家較遠的工程、又為了趕工,我就睡在工地;趕工時都連夜加班做到一、兩點,若是耗掉回家睡覺來回的車程幾小時,反正天亮也要回來趕工,為了爭取休息的時間,不如就地打地鋪了—這是我為了要應付龐大的家族支出而盡的努力。

記得我標到基隆一個豪華別墅的油漆工程。算算騎機車只要半小時多,所以我就每天騎車來回。這個別墅的屋主,還特地從鹿港請來兩位頗具盛名的木工,因為是離鄉背井且工期約一年,屋主有先付五萬元給木工,有趣的是兩位木工不同的理財法,讓我見識到不同的結果…

木工阿埔很樸實、憨厚,他把全家大小都接上來基隆住,自己在工地附近釘了一個工寮,當暫時落腳的地方,反正只是住一年而已;他還跟我說:「五萬元好大一筆錢,真煩惱不知藏哪裡好?」我教他挖地洞埋起來算了,他還真的照做。另一位木工阿海,也把全家接來同住,但是他選擇在基隆租房子,且為了住的地方到工地有一段距離,還買了一台機車;住的地方也得添購冰箱、床、廚具等等,所以他跟我抱怨五萬元根本不夠用—等到工期結束,木工阿埔開心地挖出藏在地下的錢,存了十幾萬,帶著全家回鹿港蓋新厝;而木工阿海不但這一年沒存到錢,還得花錢請貨車載一堆「棄之可惜」的家具回鹿港,他跟我說:「這一年真的是白做的!一毛錢也沒賺到!」

(我在這兩位木工身上,著著實實看到「先享受後受苦」、以及「先吃苦後享受」的差異,然而,卻沒想到我自己後來也在無意間犯了這種錯誤…)

◎有一次我騎車經過基隆的港口,看到一個外國來的貨櫃,它的漆料很特別,遠看像花紋的立體漆,顏色和質感都很漂亮,我特意跑去近看研究了很久,心想我若能做出這種漆,一定可以在油漆市場大大發揮。工期結束後,我就開始做實驗,用原始的製造油漆方式,試了好幾十種配方、材料,就是沒辦法做出我想要的效果。無意間發現壓克力碰到甲苯會溶化掉,我就興起用「壓克力」來做原料的念頭,沒想到竟然成功了!

我到處搜購廢棄的壓克力,把壓克力粉碎泡在甲苯裡,溶化成油料、再加入石粉,製成「立體的底漆」—此料有防水的功效;用噴水泥的噴槍,就能把牆壁噴成立體的花紋,可以取代磁磚的效果。我覺得這個漆的效果,更勝我記憶中貨櫃的漆,也因為這種漆的呈現,如磁磚光亮的觸感,所以我把它命名為『磁磚漆』。

TBC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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